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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 柒玖分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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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日來繃緊的心弦一旦得到放松,疲倦與困意排山倒海般摧毀了岑睿的心防,伏在傅諍肩頭,眼瞼慢慢耷拉了下來。

懷中人短促的哭聲漸漸低下,傅諍略略收拾好百感交集的心情,低唇擦過岑睿耳際,撫了撫她的背:“走吧,回去再睡。”

岑睿像條疲軟的懶魚紋絲未動,多個字少個字地咕噥道:“走不動了。”臉在傅諍頸窩裏磨了磨,耍賴道:“要不,你背我回去好了。”

即便岑睿不對傅諍撒嬌,傅諍看著眼睛都睜不開的她心裏也舍不得,揩去蹭在岑睿臉上的灰黑,他無奈道:“我是不介意把你一路背回去,只怕你的太老師見到你一身女裝要被嚇得不清。”

“……”

換回了男裝,岑睿人也清醒了大半,低頭看著傅諍幫她束好腰帶,道:“餓了。”

傅諍看了眼沒滅盡的火堆,言下之意溢於言表,才吃過又餓上了?對上岑睿幽怨的眼神,傅諍咳了聲:“好吧,我也餓了。”這是句實話,兩日裏他一顆心全放在尋找岑睿上面,食之無味,寢之難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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淮郡的夜市一點也不遜色於京城,木樓亭閣依水而立,漫天星光被船槳揉碎在粼粼水波中,六棱雪花似的的菱角花鋪滿河道兩邊。行駛過的梭子船頭兜滿了新鮮的活魚,時有婦人在岸邊叫買,船家便將搖著木楫擺過去。

岑睿從來過這樣一座水城,東張西望,眼睛忙不過來。傅諍看著她伸頭探腦的模樣,仿佛又看見了當年那個跳脫張揚的岑睿,眸眼微沈。他知道曾經的岑睿在他的親手調/教下再也回不來了,也知道岑睿失去了許多、放棄了許多。然而讓他為之感喟與欣幸的是,經歷過這麽多的坎坷波折,她眼底的熱忱與希望從未磨滅過。這樣便足夠了,她的悔恨、遺憾與傷痛,他會用餘下的所有光陰來一點點的填補圓滿。

岑睿沒註意到傅諍覆雜的神情,蹲在岸上觀摩了會,也叫住了條梭子船:“船家,買魚!”頭也不回,手往後一攤,理直氣壯道:“諾,拿銀子來!”

“……”傅大人非常慶幸這趟出門他帶上了荷包,因為岑睿顯然被淮郡夜市的繁華勾起了濃濃的購物欲望……

“看樣子我要考慮重回首輔之位去了。”傅諍望著岑睿塞進他手裏的大包小包搖頭嘆息。

“你怎麽突然又老驥伏櫪,志在千裏了?”岑睿往嘴裏塞了個米花糖,腮幫子鼓成圓滾滾的兩團。

傅諍板著張嚴肅的臉,細致地與她算道:“首輔比太傅一個月要多上五十貫薪俸,夫人這麽會花錢,不多賺點怎麽養家?還有,”他對她話裏的某個刺耳的字眼較起了真:“什麽叫老,嗯?”到了一定年齡,他不得不在意這個字啊。

岑睿被他說得一楞一楞的,聽到最後一句忍不住捧腹大笑,笑得眼淚都出來了。她抹著濕潤的眼角,傅諍千年難遇地與她說玩笑話的用意她哪能猜不到呢?他想讓她安心,明白這時局並非差到無可挽救的地步。

“你不老……”岑睿挽起他胳膊,揚起尾音:“你只是是小心眼。我們回去吧。”

傅諍唇角微微揚起,又想起他們來夜市的目的:“不吃了?”

岑睿提起手裏的魚晃了一晃:“回去做著吃。”

淮郡某處不起眼的民宅裏,魏老爺子磕完瓜子,正想著要不要讓魏如魏果去把傅諍找回來。笑話!找人的人自己也失蹤,這恭國江山要完蛋了?

“喲,回來了?”門一響,魏老爺子背著手吭哧吭哧地小跑過去,把罵魏長煙的架勢拿了出來:“你個兔崽子,讓你老師這麽一大把年紀還替你操心,好意思?”

“好意思。”傅諍無恥地回答,轉身給岑睿讓開路,一邊習慣性地教訓了句:“想著吃晚飯還買這麽多零嘴!”

岑睿犟嘴道:“那是當夜宵吃的!”

“夜宵也不能吃甜的!傅諍看出岑睿頭頂迅速升起的怨氣,放軟語調:“對牙齒不好。”當著魏老爺子的面,他不好再摸摸她的腦袋安撫下。

魏老爺子傻乎乎地看著兩人你來我往地鬥了幾個回合,突然擰了下大腿,從夢裏醒過來般,哎呦叫了聲,撲過去老淚直下:“我的好徒孫!呸呸呸,我的好陛下……您可總算安然無恙地脫險了。老臣啊,老臣……”

“讓一讓路。”傅諍面無表情地把魏老爺子從岑睿身上“拖”開,向岑睿擡擡下巴:“我把東西提到廚房去,你先稍作休息。”

岑睿大難不死,看到魏老爺子還是很親切很溫暖,但礙著傅諍冰封千裏的臉色,訕訕與魏老說了兩句,小尾巴一夾乖乖去了。

魏如與岑睿失散後,一直深深陷入自責與恐懼中。嚶嚶嚶,公子要是知道他把陛下丟了,會不會一怒之下也把他丟進吳江裏餵魚啊,嚶嚶嚶!來喜在墻角抱成一團,幽怨地看著魏如,他這是在不斷提醒作為直接把陛下弄丟的罪魁禍首應該自盡謝罪麽?

所以岑睿一出現,兩人木了木,熱淚盈眶地簇擁過去:“陛下!”你個魏家小狗腿給我死開啦,陛下是我的!

“我說你,你和小徒孫說話也不太客氣了點吧?”魏老爺子在廚房裏看著傅諍卷高袖子宰魚、腌魚,變戲法似的從袖裏摸出把小梳子一根根梳著他的白須:“小徒孫是一國之君,你是他的老師也是他的臣子。老夫記得你不是最重禮儀綱常的嘛,和小徒孫開口閉口就是你你你、我我我我,也不怕被禦史臺抓住把柄下大獄。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,不會現在還讓老夫重新教你一遍吧。”

傅諍用調料把魚碼好味,又拖出案臺下的炭爐,吹燃火炭。才又轉回竈臺邊,揉起了個面團,喉嚨裏漫不經心哼了聲。

“你在聽老子說話沒有!”魏老爺子丟下小鏡子,跳起來蹦到傅諍面前,手叉腰指著傅諍鼻尖:“老子瞎了眼,當年提拔了你個死木頭!官不給老子好好當,眼看要入門下省了,丟下官位跑到個鳥不拉屎的郡城當通判。虧我在先帝跟前說盡了你和你老子的好話,把你調回了京城,好嘛!敢和皇帝鬧別扭,被丟到偏都自生自滅去了。待了三年待不住了吧,居然還有臉自個兒屁顛屁顛地跑回來!”

“我爹?”傅諍揉面的手一頓反問,發現魏老爺子仍有繼續往下罵的趨勢,四兩撥千斤轉開話題:“學生在想,南疆那邊戰事該了結了,也好早日回京城去。”

魏老爺子一聽,果真瞬間移開了關註點,揪著長須:“你韜光養晦這麽久,線拉得老長,不就是等著這一天麽?哼,那小徒孫也精明著,讓老子的孫子幫你訓好了這江寧郡十萬兵馬,又打發他去南疆那鬼地方賣命。”他掬了把莫須有的淚水:“長煙那小子這回是吃大苦頭了,幸好我有個能幹體貼的孫媳婦幫著他。”白胡尖一翹,頗得意地朝傅諍炫耀道:“老子連孫媳婦兒都有了,你的媳婦呢!媳婦呢!”

“什麽媳婦?”走到廚房門口的岑睿好奇地伸長脖子,看到傅諍蹲在炭爐邊烤面團,湊過去烘手。

魏老爺子蹲在她旁邊,學著她把手往爐子上架,結果被傅諍惡毒地用木板打開了,嘀咕了聲孽徒,又道:“陛下,老夫這個學生也快到而立之年了。至今沒有一房妻眷,您回京後幫他留意下各家小姐,有合適地送他做老婆唄。”

“……”岑睿臉上肌肉扭了三扭,擠出個字:“好。”

傅諍開始後悔收容了“孤苦無依投奔過來”的座師,連帶著臉色也冷颼颼的,岑睿幫他打下手時,背著魏老,小爪子在他掌心裏狠狠一撓,惡聲質問:“你和魏老頭說要娶老婆?!看上哪家小姐了!”

傅諍的目光從她白生生的手腕上掠過,被她這一撓撓得有些心猿意馬,捉住她指尖揉了揉:“月出皎兮,佼人僚兮,舒窈糾兮,勞心悄兮。”

岑睿面紅過耳,努力繃住唇角開心的笑意,摸了摸胳膊嘟囔道:“肉麻!”

“記起來了,小徒孫啊!”偷吃了個烤面團的魏老翹起沾滿芝麻的胡子。

岑睿趕緊蹦到傅諍五步外,一本正經地倒著水:“嗯?”

魏老扭過頭,團子似的圓臉凝重非常:“那些胡說八道的話你聽都不要聽,這皇位是先帝光明正大得來了,傳給你再應當不過。”他輕蔑一笑:“退一萬步說,若有心替明王鳴冤昭雪何必這個等到這個時候?成王敗寇,也有臉出來蹦跶。不過,徒孫,北邊草原亂了,那新可汗說是替晉國太子向晉帝討回公道,你仍得留個心,以免對方聲東擊西,來我們這邊打秋風。”

“這我省的。”岑睿點頭。

傅諍念著岑睿才逃出險境,不欲在今夜多談論國事,端起魚湯放到桌上,招呼兩人吃飯。

“魏如他們呢?”岑睿擺好碗筷。

魏老爺子揮揮筷子:“放他們自己去瀟灑了,和我們紮一堆,他們反倒不自在。”

嘗了兩口菜,魏老兩眼一亮,看向傅諍不懷好意嘿嘿嘿笑道:“徒兒啊,為師沒看出來你這麽賢良淑德。你是不是擔心娶不到媳婦,所以練就一手好廚藝,等著嫁個好姑娘?”

岑睿噗地噴出一口魚湯。

傅諍慢條斯理地拿著白巾遞給岑睿,意有所指地冷笑道:“總比座師想嫁嫁不出去的好。”

“……”

好像有什麽不得了的故事啊?岑睿擦著嘴,好奇得不得了。

被打擊到的魏老萎靡不振地吃了會飯,又道:“哎,話說這宅子只有三間屋子,魏如他們小崽子們一間,剩下的該怎麽分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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